無人勝出

於奶奶是在住進ICU第三天之後去世的，在深夜。

葬禮在城裏最大的殯儀館舉行，三個兒子為了身後名花了大價錢。她還是和從沒關心過她的原配丈夫葬在了一起，江爺爺沒去，三個兒子輪番來病房勸著死者為大。為他們早逝的父親爭取所謂的權利。

於奶奶去世後的一周，江爺爺出院了。他身體裏的癌細胞在六年的抗戰中落敗下來，重新變回了健康的人。

病房裏空著的兩張床再沒有人住進來，時間就慢慢的，一天天的度過。

陳樹知的頭發長得很緩慢，沈去矜總想著要花時間再幫他剪一次。放射治療之後，陳樹知不用再忍受新藥磨合帶來的痛苦，但他還是一個病人，這不可避免。

沈去矜已經不會像最開始一樣，看著他，懷疑他是否真的是個病人。

體力不濟是最常見的情況，陳樹知總在睡，只要身上不疼，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他都在睡覺。下樓是很費力地，沈去矜幫他在網上淘了一把椅子放在窗邊，每天扶著他在走廊慢慢走幾個來回。

護士站新購入了體重秤放在墻邊，陳樹知站在旁邊休息時，沈去矜開玩笑：“你好久沒稱體重了吧，上去看看？”

陳樹知就笑：“你最近倒是圓了一點。”

沈去矜下意識摸自己的臉：“有嗎？我最近確實沒怎麽運動，但也不至於圓吧。”

“那我先上去稱一下，你再試試。”陳樹知說著，像玩笑話。

沈去矜扶他站上去，松手之後還像那些初學走路孩子身後的媽媽，伸著手形成保護的姿態：“多少？”

陳樹知的個子是高的，現在瘦了很多但完全不駝背，幾乎擋完了她的視線。

陳樹知不說話，沈去矜就繞到前面，低頭看了一眼：“120，陳樹知，你馬上都要比我輕了。”

陳樹知扶著她的肩膀下來，示意沈去矜站到上面：“看看你多少。”

“你現在肯定看誰都是胖的。”沈去矜站到秤上，數字變了幾次，停在102。

沈去矜勉強接受，扶著陳樹知慢慢往回走。

“你以前多少斤？”陳樹知的語氣平淡的像在談今晚的晚飯。

“以前？就95上下。”沈去矜扶著陳樹知，摸到皮膚下的骨頭，想著確實如此——他是瘦了很多，“你應該要好好吃飯了。”

“我會的，”陳樹知步子擡得不高，走到門口借著力氣撐了一把，“你手機一直在響，去接一下吧，我可以。”

沈去矜隔著衣服摸到口袋裏的手機，看了他一眼，走到離病房不遠的地方。

打電話的是齊樂，他那邊似乎剛剛下課，鬧哄哄的夾雜著電鈴聲：“沒在忙吧？有件事，其實這幾年大家都會辦同學會，今年班長結婚，同學會提前了。你應該還沒走吧？”

“我最近確實還在，但是……”沈去矜坐下，一只手拿著手機，另一只手扶著膝頭，一陣陣冒汗。

“我知道，你畢業之後都沒參加，今年也是想說問問看你願不願意，不是想要勉強你什麽。”齊樂說著，已經停在走廊裏，對面是高中時的那幢樓，“我們高中的老樓今年暑假要拆了重建了，沈去矜，你應該來的，看到我們這些人都過的怎麽樣。”

沈去矜坐著，周圍一片安靜，她沈默了一陣，齊樂也不催促，通話時間一秒一秒的拉長。最後她說：“齊樂，我需要時間考慮。”

“當然，看你意願。”齊樂似乎很高興她沒有直接拒絕，又快活起來，“那你先忙，定好之後我把時間和位置發給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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